邬贺铨院士：互联网的下半场 数字转型再出发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工程院原副院长邬贺铨
各位参会嘉宾：
大家上午好！围绕互联网发展和数字化转型，我今天想以“互联网的下半场 数字转型再出发”为题来谈谈我的看法。
互联网的下半场
互联网进入IPv6主导期。根据2022年9月APNIC测量显示，全球IPv6用户占网民比例为32.77%，南亚、西欧和北美均超过50%，今年6月底中国国内测量IPv6活跃用户占比已达67%。从IPv4/IPv6双栈向IPv6 only发展的趋势也在进一步推进，另外IPv6还正朝向IPv6+发展的方向前进，开发IPv6地址空间能力并与新一代IT全面融合，发挥乘数效应。
传统IP报头（IPv4）仅含源和目的地地址，网络无法识别该IP包承载的业务类型，需要应用层深度协议分析（DPI）才能知道。IPv6通过扩展报头嵌入数据属性和业务对信道的性能要求，可以定义IP包承载的业务和数据类型，支持敏感数据分流和跨境数据流动管理。
SDN将计算的全线路由嵌入到源端路由器IPv6扩展地址字段，沿线路由器按收到的地址来分段选路，支持跨域VPN/网络切片、组播、确定性服务等。
另外，过去在对信道性能测量时虽然测试信道与业务信道采用同样的源地址和目的地址，但实际上测试时所建立路由和实际业务路由不一样，所测出的性能并不反映真实业务信道的性能。现在IPv6具有随流检测（iFIT）能力，在IPv6的业务流的地址扩展字段嵌入测试用的染色比特，可以实时检测丢包率与时延及路径追溯，例如以前从广州发送的IP包到北京并不知道它会不会绕到香港或者日本，但将来通过iFIT便可以知道IP包走的路径，这有利于对数据的管理。
宽带化进入双千兆发展期。2022年8月，我国100Mbps和1000Mbps接入占宽带用户比例分别达到93.8%和12.4%。2021年底，我国固定与移动宽带平均下载速率达到60Mbps，增速分别为17.2%和75%，分别排名全球第6与第9，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2022年8月，我国移动宽带户均月数据流量15.2GB，同比增10.7%，5G用户占移动用户比例为29.4%。2022年3月我国5G与4G相比上下行速率分别为8.5和3.2倍，中国的宽带网络基础设施进入了双千兆发展期。
蜂窝通信开始物超人的增长期。当前中国手机用户数的增长接近饱和，蜂窝IoT连接数在今年9月份超过了手机用户数。2022年，我国IoT和蜂窝IoT连接数分别占全球30%和75％，主要应用在公共事业、智能制造和交通领域，分别占22.4%、18.1%和15.6%，增长率远高于面向个人的移动通信。有数据预测，2022~2030年全球蜂窝IoT复合年增长率将为14%，也将高于移动通信用户数增长率。蜂窝IoT将从2G/3G拓展到4G/5G，大宽带、大连接、低时延以及无源IoT都将得到广泛应用，进一步加速数据流量的增长。
工业互联网进入攻坚期。尽管工业互联网发展不错，5G进入企业内网，但受限于PLC（可编程逻辑控制器）多以专用接口连接生产装备和仪器仪表，每个工厂可能标准都不一样，5G工业模组很难适应。工业互联网重点在企业内网，但内网往往不是白纸，原有大量工控设备来自国外，标准与协议碎片化。建议通过标准化，使5G工业模组内置PLC和新一代IT功能，即工业模组升级为融合新一代IT与OT技术的新型工业网关，盘活企业底层数据。
互联网进入平台发展与治理调整期。数字平台是一种基于数字技术，由数据驱动、平台支撑、网络协同的新经济系统，是当前最活跃的经济形态。平台经济是典型的双边（消费者与商家）市场，具有较强规模经济性，主体为民营但具备一定的类公共属性，深刻地影响着企业的生产经营方式和居民的生活方式。互联网平台能够克服信息不对称，降低信用成本，激活长尾市场，带动O2O业务，催生移动支付和普惠金融；还能搭建创造性协作模式，沟通供需，盘活资源，推动生产要素跨区流动，提升社会效率；并且开启创新新范式，降低创新创业门槛，开拓全时服务市场，例如2021年底我国灵活就业人数超2亿。近年来我国加强了对平台的治理，影响较大，但相信经过治理以后，有利于维护公平竞争的市场生态，更好地促进平台经济的发展和创新。2008年欧盟占全球GDP的25.3%，美国占23%，中国只占7.13%。2020年美国占全球GDP的24%，中国占17.72%，欧盟占17.3%，这与美国平台经济最早起步不无关联，中国互联网管理对内审慎包容，加上中国网民规模，释放中国平台经济的活力。而欧盟和日本都没有抓住数字平台的发展机遇。
对网络应用新生概念的思考
Web 3.0处于萌芽期。Web 1.0是PC互联网。Web 2.0是移动互联网，用户可以在社交网络上进行分享和移动支付等，但用户本身价值难以体现，基本上由平台垄断。Web 3.0是价值互联网，它是去平台中心化或者说是用户中心化，利用区块链、智能合约等，构建在区块链基础上去中心化的互联网新应用形态，通过确权使用户在网上创造的作品成为数字藏品（NFT--非同质化通证，即可信数字权益凭证），实现平台与用户利益分享。可以应用到博客、游戏、数字藏品，实现数字资产与实物资产关联，Web3.0催生了数字藏品创作市场及相应的工作岗位。Web3.0在区块链成本、匿名社区监管、作品诚信风险、去中心化金融对现行治理架构冲击等方面带来了挑战，并且Web 3.0它往往跟加密虚拟货币联结在一起，目前涉及虚拟货币的服务项目有法律风险，而且不少从业者薪酬为代币其价值也有很大不确定性。现在看Web3.0还难以承担下一代互联网的重任。
元宇宙还在热炒期。元宇宙会是下一代互联网吗？我认为也不是。前不久全国科技名词委定义给元宇宙做了一个共识性的定义，元宇宙是指人类运用数字技术构建的，由现实世界映射或超越现实世界，可与现实世界交互的虚拟世界。狭义的元宇宙是一种基于AR/VR/MR等技术，整合了用户化身、内容生产、社交互动、在线游戏、虚拟货币支付的网络空间。元宇宙源于现有技术的集成但尚未成熟，而且沉浸式的XR、全息影像和感官互联等需要很高的带宽，5G也难以支持。它主要面向消费的应用（沉浸式文旅、高体验游戏、感官互动等），未来还可产业应用（数字创意设计、开发平台、虚拟办公空间等）。元宇宙尽管充满着想象空间，但研发成本高、研发周期长，且难成大众刚需，短期内很难看到回报。总之虚拟世界是网络空间的一种生态，但还不能代表互联网的未来。不过，Web3.0和元宇宙都会进一步激发数据流量的高速增长。
中国经济处于数字转型期
当前全球经济面临新冠变种、俄乌冲突、美欧通胀、逆全球化等各类不确定性风险。中国将面对低碳化、绿色化、城镇化、共同富裕等确定性目标，适应老龄化的确定性趋势，以及承受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等不确定性压力。信息论创始人香农认为，信息是用来减少随机不确定性的东西，信息的价值是确定性的增加。推进数字化转型，盘活数据可消除信息不对称，优化资源配置，应对国际形势不确定性。
生产要素有土地、资本、劳动和全要素生产率（TFP），其中TFP是指依靠技术进步、效率改进和规模效应带来生产率增长。近20年来GDP增长主要依靠投资拉动，TFP的贡献在下降，劳动力贡献越来越低。例如1978年到1990年影响中国GDP的资本占36%，而2013到2020年，中国的GDP基本上是由投资拉动，投资贡献占中国GDP的67.2%，全要素生产率占到25%，劳动力占的更低，贡献只占到7.8%。中国经济发展进入动能转换期，需要发挥全要素生产力里数据这个新的生产要素的作用。
数字化转型现在正当时。通信有三大定律：一是摩尔定律，每18~24月芯片性能翻番，这一增长规律目前尚未表现出明显的下降趋势，它将驱动数字经济高创新性与高增长性；二是梅特卡夫定律，网络的价值与用户数的平方成正比，它表现为数字经济的强渗透性；三是吉尔德定律，未来25年主干网带宽每6个月增长一倍，数字经济的边际成本将显著下降，它表现为数字经济的广覆盖性。中国具有全球最多的网民、最大的市场，是宽带化渗透率最好的国家之一，中国数字经济具有最大的梅特卡夫效益，将能以最低成本获得很好的回报。采用5G CPE+UPF(CPE是客户前端设备，例如工业模组，UPF是核心网的用户面功能)以IPv6通过公网上云，无需自建工业互联网平台与企业大脑，便可获得大数据分析与AI决策能力，实施数字化转型。上云是企业数字化转型最直接的方式。